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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看点】一哭泯恩仇(小说)

2022-04-26 11:08:06 来源:禾旺文学 点击:9

“姆妈娘啊!你这是咋啦?”

一声悲怆,刺破了深夜的宁静,突兀,瘆人。尽管只有一声,就短短的几秒钟,还是被孙不二捕捉到了,他听得真切,是屋后莲花的声音。

这声音虽然发生在前天夜里,却一直萦绕在孙不二的耳畔,挥之不去。起初,孙不二暗自幸灾乐祸,自己的死对头李罗锅肯定出事了。可接下来的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,是不是李罗锅死了?没了死对头,孙不二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仿佛生活少点么格(什么),没了劲头。

那天夜里,哀嚎发生后,孙不二随即听到有开门、关门的声音,伴随杂乱的脚步声……那开门关门声好像来自自家楼下,好像又不是。

奇怪的是,这几天儿子孙超立行踪诡秘,早出晚归,神龙见首不见尾,不晓得忙么格。

孙不二失眠了,越想越不对劲,翻来覆去睡不着,浑身燥热,一会踢开被子,一会又盖上,像发情的公猪在猪圈里拱栏一样。

儿子也真是,与儿媳结婚一年多了,光种地不发芽,儿媳的肚子一直瘪着,硬是鼓不起来。说他几句还老不高兴,他说急么格急,该有的迟早会有。孙家几代单传,你说能不急嘛。晚上不在床上加加班,使使劲,深更半夜瞎跑个球……孙不二不想则已,一想就来气。

月亮还挂在西边的树梢上,像一把正在田野收割的镰刀。鸡叫一遍,楼下有开门声。孙不二纳闷,趴在窗户往下看,只见一个黑影骑上摩托车,轰隆一声,沿水泥路出村去了。孙不二知道是儿子,他出去干嘛呢?

孙不二毫不犹豫骑上自己的专车——三轮车,尾随而去。两个小时后到了县城,孙超立径直去了人民医院,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场,然后向住院大楼走去。

兔崽子,来医院干嘛?莫非,莫非是那个不行,来看医生?孙不二不免紧张,倘若真的这样,他老孙家岂不断后了。好你个兔崽子竟一声不吭,这么大的事,瞒得死死的。

孙超立进了医生值班室,孙不二赶紧躲在门边,竖起耳朵偷听。

“情况非常严重,你要有心里准备……”是医生的声音。

“啊?这么恼火!我咋向他们说呢。”孙超立惊讶地说,似乎愣在那儿。

孙不二一听,两腿发软,差点墩在地上,心想,真是怕么格来么格,原来儿子真的不行,我格娘老子,这可咋办?一会,他听到儿子的脚步声,连忙闪进隔壁的护士室。

孙超立走出来,非常沮丧,眼里好像噙满泪水。他去了610病房,进病房前揉了揉眼,接着擦干了泪水。

孙不二纳闷,蹑手蹑脚趴在病房门边,往里窥视。这不看不打紧,一看肺都气炸了,那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,正是死对头李罗锅,像河虾一样蜷缩着。儿子孙超立正握着李罗锅的手问感觉好些没有,那模样那亲热劲比他妈的亲爹还亲,孙不二真想冲进去掴他几个耳光。孙不二愤然想道,他李罗锅不是没有儿子,你孙超立凭么格去伺候他,狗咬耗子,多管闲事,关你个球事。

“超立,你来这儿你爸晓不晓得?”李罗锅不无担忧地问。

“我瞒着他。叔,放心吧,没事。”孙不二笑着说。

“怕你爸晓得了,会很不高兴。”

“嗨,不会的,他不会那么小气。远亲不如近邻,何况我与隼哥是哥们,李叔你有事,隼哥又不在,我不照顾你,谁照顾你?呵呵。”

“亚隼给你打电话了没有?他咋不回来看我?”

“他在国外,太忙,他说忙完就回来看你。”

孙李两家是世仇,仇恨由来已久。可追朔到孙不二的爷爷那个时候,李家仗着是本地人,欺负孙家是外姓,势单力薄,常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,吵得孙家不得安宁。

孙家的鸭子进了李家的稻田里,被李家打死。孙家的公鸡喜欢上了李家的母鸡,追到了李家,被李家一锅炖了,孙家干瞪眼。孙家也不甘示弱,李家的牛吃了孙家的红薯藤,孙家要求赔偿,李家蛮横,不赔,两家为此展开混战,男对男,女对女,场面有些壮观,还伤了人。受伤的当然是孙家,好在都是些皮外伤。斗嘴,打架,成了孙李两家的常事,见怪不怪。怨恨越积越深,前后屋,鸡犬相闻,却老死不相往来。

到了孙不二和李罗锅这代时,情况有所好转。两人是发小,上小学时又同在一个班,虽然回到家里,貌似势如水火,但一离开村两人好得只差同穿一条裤子。可谁也没想到的是,后来两人同时爱上了邻村的一个女同学——莲花。两人暗暗较劲,各自施展追爱“绝招”,都希望抱得美人归,追来追去,孙不二败了。孙不二找莲花要问个明白,情急之下对莲花拉拉扯扯,被李罗锅逮个正着。李罗锅以为孙不二不怀好意,要非礼莲花,一上来就给了孙不二几拳头,打得孙不二鼻孔喷血。在李罗锅与莲花拜堂成亲那天,孙不二躲在后山,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。从此,两人反目成仇,谁看谁都不顺眼。

孙超立比李亚隼小一岁,两人的名字,明眼人一看就明白,一个要超过李家,一个要压住孙家,互不服气,都想自己的后代超过对方,把对方比下去。孙超立和李亚隼也像他们的父辈一样,同在一个班,因为学校小,每个年级就一个班,李亚隼晚读了一年,所以他俩非同班不可。

可是孙超立不是读书的料,初中没读完,实在读不下去,中途辍学南下打工,气得孙不二跺脚骂娘。李亚隼却一直名列前茅,初中、高中、大学,甚至出了国,远渡重洋。孙不二又输得一败涂地,憋了一肚子气。李罗锅有个出了国的儿子,则扬眉吐气,逢人便夸,逢人便炫耀。可为了送儿子上学,李罗锅把自己累成了罗锅,腰永远直不起来,要抬头才能看人。

读书不行,不代表挣钱不行,孙超立脑瓜子灵活,误打误撞,腰包渐渐鼓起来。在农村,有了钱首先想到要盖新房,说干就干,孙不二抢在李罗锅家前头盖房,感觉扳回一局,终于可以抬头走路,尤其在李罗锅面前,雄赳赳气昂昂,步子迈得特别大。

动工那天,孙不二把动静搞得非常大,不仅炮仗和烟花响彻云霄,没完没了,还拿个喇叭在屋场地吆五喝六,坐镇指挥,像一个打了胜仗而趾高气扬的将军,故意喊给李罗锅听。孙不二的屋场比李罗锅家的屋场矮一层,盖两层正好与李罗锅家的瓦屋平齐,而且手里的钱也只够盖两层,可孙不二非常固执,偏不。孙超立劝他,说两家房子挨得太近,若盖三层,则挡了李叔家的光线,这样做不地道不仗义。孙不二凶巴巴地说,这事他说了算,没得商量。于是东借西挪,硬是把三楼盖起来,其中包括李亚隼主动借给孙超立的四万元,孙超立一直不敢伸张。房子盖成后,可把李罗锅家的瓦屋遮挡个严实,瓦屋里白天暗如黑夜,只差点灯了。孙不二住在三楼,经常打开窗户,居高临下,俯瞰李罗锅家。李罗锅躲进屋里,不愿被孙不二得意的眼神笼罩。

李亚隼专门给父母在县城买了一套住房。为了躲避孙不二那得意的眼神,李罗锅和莲花去城里住了一段时间,无奈住不习惯,又回到老屋,说还是老屋住着踏实,离开农村,离开老屋,心里猫抓似的,没着没落。

第二天,太阳还没睁眼,孙超立骑上摩托车正要出发时,被蹑踪而来的孙不二一把拽住,死活不让走,说他李罗锅有儿子,你去干球。

一个要走,一个不让,俩人争执起来。孙超立见行踪败露,只好求情,压低声音说:“爸,李叔是有儿子,可隼哥在国外,回不来嘛。婶娘晚上在医院服侍李叔,白天要回来照顾家里,李叔在医院,不能没人照顾。”

“他家的事,你这么上心,你究竟是谁的崽(儿子)?”孙不二责问。

“我是你儿子,就不允许帮帮人家?何况李叔住院了。”

“你忘了他家是怎么欺负我家的,他住院了,那是报应,关我屁事。他有能耐,有个在国外的崽,到处赛毛(炫耀),咋不让他的崽照顾他……我今天就是不让你去。”孙不二俩手死死拽住摩托车不放。

“爸,你松手。”

“我不松,就是不松。”

“爸——松手!”

“不松!”

在黎明前的暗夜里,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,像在背台词。俩人僵持着,孙超立心里急,见父亲如此,突然眼骨碌一转,计上心来。

孙不二说:“都住院了,还不赶紧给亚隼打电话,要他快点回来。”

孙超立没吭声。其实,他早就打了,电话关机,联系不上。自从上个月李亚隼当么格国际志愿者,去了叙利亚,就没了音信。叙利亚不太平,到处在打仗,闲着没事,去那儿干嘛。唉!真让人担心!孙超立不禁忧心忡忡,以前隼哥每次来电话,托付自己照顾他爸妈,受人之托,哪能言而无信呢?

“不去就不去。爸,你帮我看住摩托,我去茅房,方便一哈。”孙超立往屋后走去,一拐弯就躲墙角,回头偷看父亲。趁父亲不注意,上前骑上摩托车就走,孙不二气得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去,差点砸住孙超立的脑壳。

孙不二脸上青筋突兀,咬牙骂道:“兔崽子,你别回家,我没你这个崽!”

天空飘着细雨,雾蒙蒙的,才进初秋,孙超立已感到寒气裹身。他拨打隼哥的电话,还是关机。

孙超立怕父亲阻拦,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照顾李叔。李叔肝癌晚期,再住下去没多大意义。孙超立租了车,把李叔送回村里。李叔知道自己的病情,平静地接受了现实,唯一放心不下的,就是莲花和儿子。他想见儿子一面,可就是联系不上。问孙超立,孙超立支支吾吾,说隼哥可能在飞机上,关机了。

李罗锅喘着粗气说:“我真后悔!不该让亚隼飞那么高,跑那么远,儿子越有出息,越不是自己的。还不如超立,老人有个病痛,还能在身边照顾。”

“当初,我不让他出国,你死活不听。听说亚隼要出国,你比娶了媳妇还高兴。现在后悔,晚啦。”莲花在一旁埋怨道,用衣襟擦了擦红肿的眼睛,止不住呜咽抽泣。

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李罗锅当初以儿子自豪,现在却追悔,成了一块心病。他担心儿子,做么格联系不上,是不是出事了?越想越担心,越想越害怕,不禁老泪纵横。

没几天,李罗锅就不行了,咽气前嘴巴蠕动,想说么格。孙超立把耳朵凑到跟前,低声说:“李叔,你说,我听着。”

“亚……亚……隼……”声音极其微弱,最后没了。孙超立喊了两句,李罗锅再也没反应。

顿时,凄厉的哀嚎在小村上空飘荡,那是莲花的哭声。孙不二宁愿听到莲花的笑声或骂声,不愿听到莲花的哭声,那哭声像锥子,声声扎在他的心坎上,生生地疼。

自从听说李罗锅得了肝癌,还是晚期,孙不二不但没有责怪儿子,反而觉得儿子做得对。对李罗锅这个死对头也恨不起来,不仅不恨,还有一丝同情。这莲花的哭声,给了他与上次完全不同的感受,他感慨,人啊!强也好,弱也罢,爱也好,恨也罢,人照样会生病,照样被阎王爷收走,争个球,闹腾个球……

李罗锅出殡那天,亚隼还是没有回来,孙超立披麻戴孝,替亚隼行孝,扶灵。而孙不二远远地躲在后头,目送死对头离去,两颗浑浊的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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