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走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

我偶然路过江南的小镇，住了一宿，一宿又一宿，直到风雨打残了花。　　那些日子，我每一个清晨，都在梦里寻找，寻找一朵不败的花，在路上，瞧，有那一树轻轻摇曳的樱花，樱花开得如此绚烂，微微的风里，三月的日底，像是一片片谁涂染在枝头的忧伤，单纯的女子啊，坐在枝头软软地清唱，唱彻了那一个晨，唱彻了那一段春，也唱得这一座城，连清风里都带了她的美丽与忧伤。等到三月末，雨横风狂，满枝凋零，我坐落在树下的年华，不甘地仰望，三步两步零碎的行人脚步，踏烂了尘泥，踏烂了青春，匆匆一生，又有谁记得啊，谁又能强过东风？　　那些日子，我每天都在风里轻唱，轻轻地歌唱啊，轻轻地歌唱啊，歌唱我爱的人，远去了天涯，此生不复归来。我每天都在轻唱，每天都在轻唱，也许，那些简静而温柔的桃花，那满枝的繁华，能够听到我的心声，听说了我的故事，我的爱，我的悲哀，在雨横风狂的季节里，飞去天涯，好去天涯找到了她，告诉她我不甘的心，我不肯罢休的此生一错再错的执迷。屋后有桃花，阳光清和，不染尘泥，屋前有桃花，阳光美满，风里花瓣飘飘，屋旁还有桃花，向着蓝天，向着流云，向着这沉默的天神啊，告诉他，每一个轮回里，我都有简单而痴迷的爱，六道沉沦，始终不改。　　清明后，撑伞在镇子里走，这是一座古老的镇子，千年前，已有诗人在此埋下了一坛杏花。我路过低矮的白墙，眼数着累累的黑瓦，忽而脚底一个趔趄，青石板上，人回望，呀，这是哪家的姑娘，如此热忱地等待，竟已在家门口，摆好了一坛美酒，我掀开封泥，嗅，呀，这是哪家的酒酿，像是一树的杏花，沉埋了，沉埋了，而今又回人间，重逢在忽然的街头。我哭了，哭得不可遏制地伤悲，眼泪一颗一颗，一颗一颗又大又圆，纷纷落在酒坛子里，我不敢喝，那都是前世苦等的人，煎熬的酒，等了一世又一世，而今我已归来，那人不再，叫我如何忍心去尝她遗留的眼泪呀。　　落雨了，纷纷的，耳畔飘来谁的歌声，痴迷而欢喜“门外芭蕉惹骤雨，门环惹铜绿，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”，我笑，清澈地向着云雨而出声，呀，是我啊，是我，我就在这里，就迷失在去往你家的途径，青石板街，我独自撑伞，只是等你来接我，接我回家。是不是，还是那一座低檐黑瓦的小屋子，是不是石阶还有三阶，是你亲手叠磊成的，你就站在屋门口，种着小花，抱着小猫，时不时回头望，我来了么，我来了么，来了，亲手尝尝你做得鸡蛋面，如此具有天府之国的美味，如此温暖的家。　　我知道，我们俩，永生永世不会再相遇，就这么，这一个春天，风雨摧残。　　等到我重回江南故地，重走你当初走过的路，重见你那年喜爱的樱花树，你亲手栽种的桃花林，你采来盛在瓷碗里的杏花，说是，给我做一碗杏花糕，雨又纷纷，风又潇潇，我撑着伞，孤独而飘摇。凝眸，远方，青山娥眉如黛，江河流淌一去，我守候着归人，守着春夏秋冬多少个日夜，都不回了，都不回了，那个我也是，如此痴情地葬送在你离去的村子里，再也回不去了。回来的，仅仅是一个愁惹三千的凡尘客，浑身烟熏火燎，混迹浊气。也许，就这么也好的，就这么静静地想着你，念着你，世间所有也不再打动我真心，就这么，站着，望着，念着，微微一笑，是吗，你也记得那些年我们在花下树底承诺的今生今世？　　从嘉兴往绍城去，我一路跋山涉水，夜宿在春波坊，昼歇在大运河，躲雨在偶然的小镇，等到黄昏雨歇，走出小木门，敲着石板街，寻一碗暖暖的饭，一盏孤零零的灯火里，留有你暖融融的笑靥，笑问声：“姑娘，这面条怎么卖？”　　我翻云覆雨，在名利场，在红尘乱，年华渐渐褪逝，白发悄悄添染，我依然孤身一人，没有别的，只是想，会不会再遇见你，在那一座江南的小镇，我忽然出门走走时，你笑着答一句：“先生，这面条有我今春采的杏花，你试试吗？”　　2014-12-08冬夜有怀，念江南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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