掏蜂巢，堵烟囱（散文）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

一　　一到寒暑假，表弟就会从十里之外的村庄蹦蹦跳跳地飘到外婆家。奶奶和爷爷随叔叔家住在一起，而我们成立了另一个家庭。表弟少我一岁，表弟一来，就成了我最佳的玩伴。农村是一个天然的儿童游乐场，可以玩捉蝴蝶、蜻蜓、小鸟，掏野蜂巢，游泳，爬树，骑牛背……　　表弟比我顽皮，那时他像一个猛张飞，外形也有点像，胖胖的。所以，奶奶特别操心，单游泳表弟就让奶奶操碎了心。如果表弟在村中的小山溪里游泳，奶奶并不担心，因为水浅，若发生意外岸边有干活的人可以施救。令奶奶最担心的是怕他逃到水库里游泳，水深会淹死人的。由人民公社修建的水库离村底四、五百米。大概表弟半天时间没有回家，或没有看到他，奶奶便担心起来，从岭上的家里迈着小脚往村中心走来。她走路快的时候手臂晃得更明显，身体摇摇晃晃的，真像撑着一艘帆船。奶奶问我看到过他没有？我说没有，并说这天我是跟其他伙伴玩的。她又一个一个问村民，若说表弟往水库方向去的，奶奶就很担忧，又怒火，走起路来手臂晃得更加厉害，还骂道：“这个没人教的！没人教的！让他淹死算啦！”并赶紧去叫父亲或叔叔去把外甥拉回来。后来据表弟说，那次没去水库游泳，而是看人钓鱼。还说，他知道水库水深，不会去那儿游泳。　　奶奶总是跟大姑说：“带你的儿子，我责任真重！”大姑说：“妈，你幸苦啦！”奶奶说：“囡，没有办法呢，你的脚不好，家里家外又这么忙，我总要帮你呢。”　　大姑嫁人后，有一年患病，引起一只脚底板疼痛，后经多方治疗未果，落下终身跛脚。大姑子女多，家庭负担重，夫妻俩既要参加生产队劳动，又要做豆腐卖，做米酒粬卖，来贴补家用。所以大姑特别繁忙，寒暑假里只好把表弟托付给奶奶管了。再说表弟也喜欢来外婆家。　　二　　我与表弟经常去掏野蜂巢，是掏一般筑在田坎草丛里或泥土里的普通蜂巢，有莲蓬式、地穴式的。而那种筑在高树杈上的、椭圆式的、俗称老虎（大猫）的大蜂巢，我们不敢招惹它，据说人被这种野蜂叮咬以后，若不及时送医院救治会危及身命的。　　发现了野蜂巢猎物时，我与表弟带一盒火柴，拎几把稻草，荷一把锄头前去摧毁端掉它。先用柴棍架着点燃的稻草伸向野蜂巢周围，用烟熏，用火焚烧野蜂，有的纷纷飞走，有的被烧死。等蜂巢周围没有野蜂飞舞时，我们才上前端掉蜂巢，若是地穴式的野蜂巢，那要刨开泥土取出，然后迅速撤离。回到家里，将用于刷锅竹刷子的竹蔑折一根下来，把蜂巢的巢穴里蜂仔一粒一粒挑剔出来，一般一个蜂巢有几层巢脾，可获一碗左右的蜂仔（幼虫）。挑剔出来蜂仔（幼虫）有白色、柔嫩嘟嘟未成形的；也有趋于成形的，即白色有头有脚的，但被山茶油一煎或一炸都很松脆、香喷喷，很好吃。有时我们自己动手煎蜂仔，有时奶奶或母亲帮我们煎。蜂仔营养丰富，味道极为鲜美，这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美味佳肴。　　那段时候我们频繁去掏野蜂巢，既享受大自然恩赐的美味，也获得掏蜂巢带来的无限乐趣和成就感。发现一个，就捣毁一个。在掏时，虽然被野蜂蛰过，但没有酿成大祸。常常是带着战果凯旋而归。　　或许被胜利冲昏了头脑，麻痹大意、轻敌的思想在我们内心开始膨胀。　　有一次，发现小山溪十来米高的山崖上有一个像莲蓬的野蜂巢。某天盛夏的午后，我们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，去掏野蜂巢了，而表弟是赤搏的。由于蜂巢筑在山崖上的位置高，很难用烟熏、焚烧的办法驱赶野蜂，只好直接用竹竿把它捅下来。表弟自告奋勇，说让他一个人前去掏。表弟用竹竿捅了几次还是没把它捅下来，却把野蜂惹怒了，嗡嗡，倾巢出动，向表弟猛扑过来。表弟扔掉竹竿，双手一下抱住头，一下护住身体，拔腿就逃跑。过了几个小时，身体被叮咬的部位都开始肿胀起来。奶奶一边给表弟的身体涂抹清凉油，一边骂：“赤搏掏蜂窝，晓得现在喊疼啦，没把你叮死还算好的。”奶奶还煎了绿豆汤给表弟喝下。　　吃一堑长一智。以后掏野蜂巢时我们就做好了防护，穿上衣服，戴上草帽，罩上纱布袋等，最起码不会赤搏去掏。　　三　　我们的村庄在山坳里，一幢幢房子之间的地基高低不平，有的建在山坡上。与我同姓的伯伯，当时是一位站戏台角、戴高帽、挨批斗的“四类”分子。他家的房子依山而建，厨房土灶的烟囱，离山坡很近，几乎触手可及。当时村庄都是泥瓦房，大多数烟囱从瓦背突兀而出，离瓦背近一米左右高，有的烟囱顶有盖，在下方处为炊烟四个出洞口；有的全是露天的，他家就是这样的烟囱。有一天，待他的家人都外出，“铁将军”把门时，我与表弟从稻草垛里拔来几把稻草，来到伯伯家房子后面的山坡上。趁周围无人，偷偷垫一块木板走过去，攀住烟囱口，把稻草塞进人家的烟囱里。结果，我们的行为很快被他们发现了，我们的脸蛋还花着炭黑还没有清洗掉。我与表弟被骂得狗血喷头，也被我父母骂，这才知道自己闯祸了。　　我们并不是憎恨“四类”分子，小屁孩哪里懂得政治，而是模仿了电影《小兵张嘎 》中一个堵烟囱的故事情节——张嘎为了一把木头手枪与胖墩儿打架，而且还堵了人家的烟囱。　　现如今，每当我与表弟聚在一起，回忆童年这段往事的时候，表弟总是不停地说，那时我真不懂事啊。当说到他害得外婆为他操碎了心的时候，表弟的眼眶潮湿了。　　我现在想想堵人家的烟囱，和不顾被蜂蛰的危险乐此不彼地去掏蜂巢，真是荒唐可笑，幼稚、懵懂。　　我跟表弟说，从幼稚、懵懂到成熟以及趋向于完美，这是人生必须所面对的一个成长过程，也包括人生的方方面面，我们也不必过分自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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