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+等待+裴娉婷

等  待

裴娉婷

车子发动的时候，麻猫站在最高的石头上看着，大黄和黑子在后面狂吠。当它们化成三个黑点消失在后视镜里，直到再也听不见它们的吠声时，我知道它们肯定还在那儿望了好久好久。

奶奶在县城里照顾我和弟弟，爷爷年级大了，一个人在老家总让人不放心，姑爹早就来和爷爷商量过要买下老房子，搬家是迟早的事。可这三个陪我长大的小伙伴，即使再舍不得，也不得不留在老家——周围邻里太多，规矩也多,总怕带他们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，而且瓷砖白墙的，打扫起来总归太麻烦，姑爹也说过到时候姑婆婆住进老房子缺个帮忙看家的伴儿，权衡之下还是留下了它们。

“喂，婷婷啊，大黄它们天天站在那个山包上看马路，也不回来吃饭，这可怎么办啊。”在爷爷搬家一个星期以后，姑婆婆实在拉不回来大黄它们，给我来了电话。听见这句话，我鼻头突然一酸，想起了那天搬着最后一件东西出门，走那段到马路的泥巴小路时，大黄它们跟着我们走了一路，哄不停也骂不回。车子快要发动的时候，它们还想跟，爸爸哄也哄了，赶也赶了，就算拿树枝吓它们也没有用，没办法，我只好蹲下来摸着它们的头，跟它们说：“你们听话，在这等着，我们过几天回来看你们，别再跟过来了。”它们好像听懂了，站在那儿用吠声和目光送我们走。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话，没想到它们真的在那天天守着。“要不您拿吃的哄一哄？”兴许是姑婆婆的老人机声音太大，我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。摇的最欢的是黑子，铃铛声最大的是大黄，麻猫也不甘示弱的“喵喵”叫着，一个个全凑到了姑婆婆身边，急切地叫着，姑婆婆被它们缠的受不了了，跟我说：“你看它们，全在那扒着我的腿，没见它们这么亲热过。”听见那边的叫声和铃铛声，我都能想象到它们扒拉着姑婆婆的腿的情景，“要不您把手机放低一点，我来试试看哄不哄的回去？”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，铃铛声更清晰了，“你们是不是又不听话了？怎么还不回家了呢，快回去，等我放假了就回来看你们。”也不知道它们听没听懂，只听见摇的更欢的铃铛声和挂电话时那边传来的哀哀的叫声。那以后，姑婆婆再也没打电话来说它们不回家。

“喂，姑婆婆，您今天在家吧？这么长时间没见您了，今天来看看您。”初三那年寒假，终于从一堆作业中抽身，趁着拜年的机会回老家看一看。刚下车，就见大黄它们站在路口巴巴地望着，见到我以后，大黄和黑子立马围过来，摇着尾巴绕着我转圈，麻猫也不住地拿头蹭我的腿，让我走路都困难，无奈却也欢喜。到家以后，刚放下手上的东西，黑子就咬着我的裤腿拉着我往外走，大黄和麻猫也不住地蹭着我的腿似乎在催促我。跟着它们到了目的地以后，才发现原来它们要带我去那个大岩石那儿，看着它们在前面一步三回头，思绪一下子飘回了我刚学走路的时候。爸爸妈妈要上班，爷爷奶奶要干农活，我只好跟着大黄它们学走路。奶奶常常说那时候我总是揪着大黄的毛，扶着黑子的背，看着麻猫在前面一步三回头的走，然后慢慢跟着麻猫它们学走路，大一点以后就跟着它们爬石头，整个童年就在它们的陪伴下度过。看着麻猫还像小时候一样在前面的石头上等着我，我勾起了嘴角，却也不小心湿了眼眶。临走的时候，它们围着我不让我走，我只好说：“你们乖一点，等我暑假考完以后就回来玩儿，听话。”

等，等，等，最终没有等到暑假，它们就离开了。

“婷婷啊，姑婆婆刚刚打电话来说麻猫它们都不在了。说黑子前几天出去以后就不见了，估计不是被狗贩子捉住了就是被兽夹子夹住了，大黄出去找了几天，昨天回来以后在你以前房间的墙角那儿缩着，等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不行了。今天中午麻猫也在那儿唤不起来了。”晚自习回家后，离别就这样来的猝不及防，奶奶说大黄它们的确也到时候了，和我一样大，也都差不多13岁了，猫啊狗啊，活到这个岁数也不错了，说这些话的时候，奶奶盯着虚空里的一个点，不知道透过时空看到了什么，半晌以后喃喃说了句“老喽老喽，该走喽......”听到这个消息，我愣了很久，以前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，原来不知不觉间大黄它们陪了我这么久，它们用了一生陪着我，即使到了最后的时候，也蜷缩在我房间的墙角那儿等着我像以前一样嘴上虽然骂着，但还是找出不要的旧衣服在那儿给它们搭个窝，想到这儿，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，泪光里，仿佛看到了大黄和黑子咧着嘴对我摇尾巴，麻猫正冲我“喵喵”的叫。

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养过宠物，没能陪伴大黄它们最后的时光的愧疚感总是萦绕在我心头，我让它们等我，最终没让它们等到，我怕以后的宠物像大黄它们一样，给了我一生的所有，我却陪不了它们一生的最后，直到我失去以后才发现原来曾经拥有的东西是如此的珍贵。所以，正在读我文章的你，请珍惜陪在你身边的人或者宠物吧，别到失去以后才后悔内疚。